世人常将铝板铝塑板混为一谈,仿佛孪生兄弟,面目模糊。殊不知,此二者虽同披铝衣,内里却泾渭分明。铝板者,单层之躯,或纯铝,或合金,经压延而成,其性刚硬,如孤峰独立;铝塑板者,三层复合,两面铝皮夹着塑料芯,其质轻软,似浮云依附。这层皮相之下的筋骨,早已注定了它们在尘世间的不同命运。
论及出身,铝板生于压延之火,是金属的纯粹表达;铝塑板则成于热熔之胶,乃复合的巧妙媾和。前者厚实,常以二至四毫米的身躯立于天地,承风载雨;后者轻盈,三至五毫米的厚度里,藏着聚乙烯或PVC的柔软心肠。这便决定了它们在建筑上的分工:铝板多用于幕墙、屋顶,以它的刚强去直面天光与雷霆;铝塑板则偏安于室内吊顶与隔断,用它的温婉去营造一方静谧。一个向外,一个向内,恰如人的筋骨与皮肉,各司其职。
世人皆知金属导电,故有雷击之虞。铝板遇此天威,往往伤及根本,留下融化的疤痕。而那铝塑板,因着中间一层塑料的绝缘,竟能将雷霆之怒挡于表皮之外,内里安然无恙。此乃造物之奇,刚强者易折,柔韧者长存。然而,火又是另一番考验。铝板身为金属,遇火不燃,是天生的卫士;铝塑板纵使添了阻燃剂,终究难逃塑料之本性,遇烈焰仍会屈服。一者畏火,一者惧雷,各有其短,亦各有其长,端看匠人如何取舍。
再观其面,铝板可施以阳极氧化、喷涂、烤漆诸般手段,色彩与肌理变化万千,能成就建筑千变万化的表情。铝塑板的表面处理则相对单一,其美更多在于整体的平整与色彩的均匀。曾见一购物中心,其内堂浩大,选了铝塑板做吊顶,取其轻质防火,声场亦佳;而其门厅地面,则铺以厚重铝板,经特殊处理,光可鉴人,行人往来,踏出铿锵之声。此二者各得其所,相得益彰,方显设计之妙。铝板铝塑板的应用需因地制宜,岂可一概而论?
坊间传言,铝塑板价廉,铝板价昂,故有偷工减料者,以次充好。殊不知,材料之贵贱,不在其标价,而在其是否用对了地方。以铝塑板充作外墙幕墙,风雨侵蚀之下,不出数年便显颓态;若以内装之精巧铝板去铺地,又未免暴殄天物。材料本无善恶,人心自有曲直。真正的匠人,必先明其性,察其用,而后下刀,方不负这天地间的造化之功。
立于高楼之上,俯瞰城市,那些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立面,或是沉稳的铝板,或是温润的铝塑板。它们共同构成了我们时代的皮肤,冰冷却又充满秩序。分辨它们,不仅是分辨两种材料,更是分辨一种态度——是对力量的崇拜,还是对和谐的追求。铝板铝塑板,一刚一柔,一外一内,共同书写着现代建筑的沉默史诗,静待有心人去解读其中的冷峻与温存。